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大米飯

關燈
大米飯

第二天兩人早早起來, 肚裏墊了兩個饅頭,竈膛裏煨著火,泡一鍋滾水洗臉, 現在這天涼水開始凍手。

徐禎從後頭的倉房裏扛著兩條曬凳出來, 姜青禾則搬出杉板, 一條條架在凳上,再攤開一張蘆葦粗桿編的席子。

葦席編得很糙,還要鋪一領高粱蔑,這些原本是灣裏人在院子裏曬麥子用的, 正巧現在用來曬谷。

本來要去戈壁灘曬的,但在那曬一天都要人守著,實在不方便。

姜青禾就把前院移出來, 曬到幹癟的蘿蔔絲裝進換來的t油布口袋裏,蘿蔔纓子用草繩一捆一把系好, 盤著放到瓦罐裏, 油紙按在瓶口處, 繩子纏幾圈。

蘿蔔條曬的剛剛好, 姜青禾收揀到大口圓罐裏,曬了不少,兩大罐都裝滿了。

這些收完, 前院空了, 曬凳擺得滿滿當當, 紅黃格縱橫交錯的高粱蔑上, 鋪滿金黃的谷粒。

姜青禾彎腰把很明顯的雜草,碎石子, 稻草桿子給挑走,到時候谷子還得過篩幾遍。

她還沒學會用鏟子揚稻子, 做不到一把將稻子高高揚起,讓雜草被風帶走,碎石子落在地下。

只能先一點點挑,今年稻田出了一石三的稻子,這一石三還是少了點,連前院都沒曬滿。

除去給宋大花那半鬥外,剩下的稻子,姜青禾跟徐禎商量,出六鬥的稻子換粗糧,其他留著自己吃 。

比往日不同,看著汗水澆灌過的稻子,她此時竟也期盼糧客的到來。

糧客一般都得等曬完谷後,才趕一群馱著粗糧口袋的毛驢,背上纏著升鬥進灣。

他不收沒曬或是沒曬好的稻子,因為沒曬足日頭的稻子含水較多,悶著就容易黴變,還容易發芽,只有徹底曬透的稻子才好儲藏。

等待糧客進灣前,姜青禾纏起頭巾,拿上糞桶,拎著糞勺到荒地去給大白菜上肥。

頭伏蘿蔔二伏菜,二伏天種下去的白菜從一株株幼苗,長到現在已經包心了,包心的白菜得追肥。

這荒地的土板結得厲害,不松不壤,實在不太適合種白菜,那種大而卷葉子多的,姜青禾沒種出來,這片地裏全是縮著長的白菜。

叫以前她就會懷念後世的娃娃菜,又或者是桿子少葉片多,吃著又甜又爽口的大白菜。

可現在她會想,能在這樣貧瘠沒有多少肥力的土上,長出白菜來已經不孬了,小就小點吧。

她沿著根部一點點上肥,上完肥後還得澆透水,菜地裏味道並不好聞。可望著荒地上,長出來一株株白綠的大白菜,此時也有了種奇異的滿足感。

這是她和徐禎忙裏忙外,一瓢水一潑肥不斷種出來的。

她有點能在繁忙的農事裏,找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富足感,可惜還有點少。

上完肥又挨株看看有沒有蟲眼後,姜青禾拎著兩個桶往回走,在離苞谷地不遠的地方遇到了土長。

要是以前,她只會點頭或是打個招呼,也不會多上去攀談什麽,可今天她猶豫再三後走上前。

“土長,你來看苞谷阿?”姜青禾說完,覺得自己像是沒話找話尬聊。

土長沒有擺出一副死羊臉,面部柔和點頭說:“今年苞谷種下去晚,稻子收了它還沒熟透,俺來瞧瞧。”

這還是兩人除開姜青禾到灣裏來,第一次能聊幾句。

本來話到這就該結束了,姜青禾應該走人,可她楞是沒走,落後土長一步,搓著手指頭把想說的話給說出來。

“這苞谷、谷子啥收了,是不是就要農閑,”

“咋,”土長站定,“有啥話就說。”

她語氣沒那麽強硬,“你進灣裏來,戶籍也上了,就是灣裏的人。俺管著灣裏大事小事,你住的又遠,難免有顧不上的時候,別扭捏,想說就說。”

“我想問問,灣裏有啥活能給我做的不?”姜青禾放下桶,也像是放下她自己的害臊說:“我識得字,也能寫字,編繩紡線啥的也利索,做吃食也有一手,雖說油鹽耗了點,不過要是灣裏有啥事要燒菜,我會省著點的。”

土長沒說話,她想著這半年來姜青禾的舉止。說實話,當初鎮裏要她去接人下來開荒,她是很不情願的,尤其那一家三口長得細秀,跟灣裏壓根融不到一塊去。

當時灣裏空房也有不少,拾掇出來就能住,可她還是給人攆到最偏的東頭。

那時她滿肚子考量,一怕這一家不安分,進灣裏來把淳樸的風氣給帶壞。南邊阿,那對灣裏人來說,是遍地稻子,頓頓白米,精良細貨都不缺的地方。

南邊來的人見識也高,說話間難免會透露出優越,而灣裏人世代生活在山窪子裏,又沒有見識,哪怕只是描繪出來的富貴生活都會迷花人的眼,會增長不平衡的欲望。

二來,土長也知道,灣裏好些婆姨懶漢嘴多犯賤,剛來啥不懂的人就跟他們處在一塊,日日被揪著說嘴,到最後誰也受不了。

還不如就讓他們過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她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做對。

可這半年多瞧下來,她發現姜青禾一家是真安分,半點不提她曾經在南邊的日子。

“坐會兒,”土長用要跨馬的架勢撩起下擺,隨意坐在幹草團上,“其實有個活,俺想找人幫俺。”

“可王盛說讓俺來找你,你幫西頭那蒙人當過歇家?”

姜青禾把糞桶拿遠好些,才跑回來坐在地上攏著腿,想了想王盛是誰,腦中出現個小胡子小眼的人。

她阿了聲說:“誤打誤撞,找我幫忙也就去了。”

她說的輕描淡寫,可王盛那人多會描補,在他的嘴下,姜青禾能說又會道,壓得駝隊只能乖乖照辦,後頭認不出人來記不了賬還得請她幫忙。

雖然土長知道王盛那張嘴慣會添油加醋,時時念叨,她也有點動搖。

“糧客進灣收糧這事你曉得不?”

姜青禾點頭,土長繼續說:“那幫孫子太細碎了。”

其實她更想罵嘴是個蜜罐罐,心是個蛆窩窩。

“一鬥稻換兩鬥半的麥子,四鬥給個尖的硬糜子,三鬥的蕎麥,”土長皺眉,“要是正經換也就算了,年年都吃他們的暗虧。”

啥新糧裏摻陳糧,裝好的糧底下有一堆沙…

“那就另尋條路子,找別的糧客換,”姜青禾她想了想說。

土長說:“咋沒找過,一聽是春山灣裏頭,以為俺們都沒見識,壓價壓得更低。”

她說著看向姜青禾,那雙飽經風霜的眼裏有著莫名的情緒,“俺想請你試試。”

“給灣裏人找條新的路子出來。”

“真能成的話,俺從灣裏支百個麻錢給你,再出一鬥稻子,一石麥子,其他有想要的,你可以說。”

姜青禾可恥地心動了,她現在心動的底線很低,並且第一反應是答應,而不是退縮。但她搖頭,“這件事辦成,灣裏給我頭驢要不騾子,成不?”

當然要是牛更好,可有一頭驢或騾子也能省事不少,等秋分種麥前深耕土地,就不需要再拉著厚重的犁頭,磨得肩膀鮮血淋漓,最後換鋤頭一點點挖。

“成,只要你能找到個實誠的,但收糧的價要比俺說的高。”

兩人起身,姜青禾跟土長再三強調,她不一定能找到也保證不了,但她願意去努力,就算不為了更好的生活,也為了能替代兩人的那頭牲畜阿。

“不強求,反正還有個兜底的。”

能找個新的最好,不能找就拉倒。

等土長都快走到岔路口了,姜青禾又追上去問,“我們想開春起座木屋,山裏的樹能砍老些不?”

之前都是砍幾棵,小打小鬧灣裏不管,可真要是砍一大片,土長估計得掄起她硬得跟石頭一樣的拳頭錘人。

“砍老些不成,之後還得往上頭種樹苗子,你們趁深秋冬閑走遠一趟,去賀旗山那裏砍。”

說完土長就走了,而姜青禾擡頭看那座佇立在遠處,遙遠而龐大的山脈,得穿過平西草原才能到達。

而她現在就得去一趟平西草原,之前的駝隊還沒走,帶來的羊肉都成風幹肉好久了,他們還駐紮在草原上。

姜青禾回去換衣裳,竈房裏彌漫一股蒸菜幹的香氣,徐禎的梅幹菜已經進行到第三次覆蒸,這次蒸完拿出去晾幹,梅幹菜就好了。

她給對襟襖紐上扣子的時候,徐禎扒在門邊說:“真不要我跟著去?”

“我自個兒去一趟,很快就回,”姜青禾給他身上加擔子,“你走了以後,這些谷誰收,蔓蔓誰看,還有你的幹菜。”

徐禎學著蔓蔓那樣“噢”了聲,蔓蔓跑過來說:“我去行不?”

“不行。”

父女倆這一刻的表情如出一轍,垂頭喪氣。

姜青禾暫時充滿了昂揚的鬥志,也不管兩人了,拿過徐禎給她蒸的菜包子,她背上一小袋谷粒,擺手,“很快就回。”

正巧虎妮在外頭喊她,“禾姐,你快些。”

“來了來了,禎阿你晚上來接我,”姜青禾一屁股坐上車,又喊了一嗓子。

徐禎和蔓蔓站在柳條子目送她遠去,他高高應一聲,又跟蔓蔓說:“菜包子你吃不?”

“吃,”蔓蔓饞得直吸溜。

父女倆難得的傷感,都沒超過一分鐘。

至於姜青禾,路上吃的那兩個t菜包子,都要叫虎妮給她全顛下來吐幹凈。

到地方時,她趴在車板上,一臉菜色,下來揉著自個兒的屁股,一瘸一拐走過去。

虎妮嚼著菜包子,她喊:“晚點俺還來接你阿。”

“別——”,姜青禾差點沒喊破音,“你讓徐禎來接我。”

她的屁股暫時沒那麽早想退休。

她話還沒說話,虎妮趕的大軲轆車嗖得飛了出去,可謂是風馳電掣。

姜青禾走到駝隊紮的帳篷時,駱駝客在捆紮草料,除了草原上的牧草,他們還去了北海子收割堿蓬子,充滿鹽堿的堿蓬子是冬季結冰,沒辦法讓牲畜舔食鹽堿土時的救濟草料。

而那批駱駝則被帶到更遠的地方吃草去了。

從夏末到秋中旬這段地上,駱駝得餵到膘肥,等它們全身換完毛,長出一層新絨毛後,晚秋才能起場運貨。

不然到冬季駱駝羸瘦,沒有鮮草只能餵幹草的日子,駱駝又要運貨,那時候很容易死在路上。

騎馬先生領姜青禾進帳篷時說:“草場的牧民也不會趕俺們走,就留在這兒再多吃幾日。”

領頭的對當時那件事也看開了,他對姜青禾的到來,雖然沒有騎馬先生的熱情,可也表示歡迎。

歡迎的方式就是問姜青禾,“肉幹吃不?”

“駱駝奶喝不?”

“那酒呢?”

在姜青禾表示拒絕後,他自己嚼著肉幹,喝一口駱駝奶,再抿一口馬奶酒,才跟剛睡醒了一樣問,“你說來這找俺們幹啥?”

“人老了,記性不好。”

姜青禾懷疑他絕對是報覆,又耐著性子說:“你們駝隊晚點起場往哪走?要換的貨都選好了,稻子你們收不收,不要錢,要粗糧換。”

“你見過南邊的稻子不,想來你”領頭的右手將酒杯底磕在桌子上,準備來一番大吹特吹。

姜青禾直接一記絕殺,“我就是南邊來的。”

“阿,哈,你也真是的,這也不早點說,”領頭的幹笑,他爹的又失策了。

騎馬先生覺得不該放任這蠢貨說話,他攬過話茬子,“賀旗鎮種稻二十幾年,稻谷肯定比不了南方百來年篩出來的糧種。”

“俺們從南方拿貨會捎上糧食,可一進入塞北的關口,只會換皮貨、羊肉幹、水煙、羊毛這些,麥子也會收點,往南的路上有人會要。”

“稻子是精白米,價貴,沒哪幾戶人家吃得起,邊陲幾個鎮也就賀旗鎮富庶些,更遠的地方,種的是麥子,可年年吃的是黑面饃饃。”

“從這運去到南邊,稻子淋雨會發芽,而且太重了,晚秋駱駝起場最好保存膘肥,這實在不劃算。”

姜青禾捧著杯熱茶緩緩點頭,人家說得委婉,她也聽出來了。

這種事本來就不是一錘子買賣,她把拿來的稻子解開袋口放在桌上,“我是不覺得這裏的稻子,比起南邊來就差太多的。”

“不然也不會被當做貢米,這些都是貢米稻出來的糧種。”

顆粒短,谷粒飽滿,雖然剝開並不是那麽瑩白,那也稱得上一句尚可。

“至於你們說得沒辦法運輸,我瞧你們運貨都是駱駝扛著,這樣確實長途跋涉,跨山過河更方便。”

“你們就沒有考慮安個車座,就跟牧民那樣的勒勒車,沼澤、谷地、草原都能用,怕下雨就再安幾個木棚,保證雨也淋不著。”

姜青禾越說越興奮,她終於生出來自現代知識儲備能用的感覺,掏出包袱裏帶的炭筆和瓤瓤子,三兩下簡潔明了地畫出一頂帳篷類似的。

“要是你們怕下雨駱駝安不下,你用這個,安四根木棍,上面用油氈布蓋著,想用就支開,不用就收起來,也不耽誤事。”

她參考了後世買賣人家常用的遮陽傘,能折疊的不占地方,至於徐禎能不能摸索出來,她心虛地想,應該能的吧。

“有了我說的這些,你們路上能運的貨物不就多些,下雨也不用急急再找地方避雨,稻子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兩個人對稻子沒有啥興趣,反而對她說的勒勒車式棚子,和那個折疊能用的傘有點興趣。

“這不就是比油紙傘大點的傘,要是你們有的話,拿來俺瞧瞧,好用我們收幾把,稻子真不行。”騎馬先生說。

領頭的站起來說:“那傘有不,俺跟你回去瞧瞧。”

姜青禾訕笑,“還沒做。”

對面兩人一副啥,你說啥?還沒做的東西你說啥?

“不過你們明天晚上可以來東頭,那間草屋看見過不,來嘗嘗這新出來的大米,跟南邊的口感不一樣,嘗嘗再說。”

“行啊,”這回兩人異口同聲答應,有白米飯吃不去吃,都是傻子。

最後姜青禾背著包裹出來,倒也不懊惱,邊走邊琢磨到底咋能把糧給換出去。

其實就算能換給駝隊,也就是暫時的,這路子壓根不穩。

她愁哇,她的騾子咋才能搞到手。

想得太入神,以至於後面有人喊她都沒聽見,都蘭都快把手搖出殘影來,一聲喊得比一聲響。

姜青禾才猛地回頭,小跑迎上去,“啊呀,剛才沒聽見。”

都蘭雙臉紅撲撲的,眼神晶亮亮的,“剛想你來著,上次說給額剪秋毛,還記得不。”

“沒忘哩,地裏事情忙著,現在就剪?”姜青禾看著天還早,她開始擼袖子擺架勢。

“不不不,”都蘭忙摁住她的手,又揪著草葉子繞手指,才不好意思說:“你們灣裏不是收了稻子,額想換一點。用羊毛換成不?”

“聽人說米粉攪的糊糊好,想換點給琪琪格補補。”

“行啊,你想咋換?”

姜青禾這時已經有點心不在焉了,稻子換不出去,大米磨成的米粉成不成?

其實要是能做成米線更好,可粳米除了熬粥煮飯磨成米粉糊糊外,她也想不出能做啥。

做米線要用秈米,打年糕和糍粑得是糯米,粳米不摻點其他東西,都折騰不出花樣來。

她把註意力放回都蘭身上,都蘭比了兩個手指頭,“一斤半羊毛一鬥稻子?”

一頭羊產得羊毛最多也就小半斤,她也才十頭羊,還得交羊毛稅,再多就是添點奶制品了。

“一斤羊毛半斤奶幹,”姜青禾做了讓步。

“行,額啥時候去拿?”

“明天晚上成不,你叫上巴圖爾,來我家吃白米飯。”

都蘭當即擺手,連連搖頭,姜青禾想著反正請兩個也是請,再請兩個也可以。

就是不知道損失的這點米飯,土長會不會補給她。

她現在太窮了。

姜青禾拉著她又去見巴圖爾,人家正在守著那群大尾羊,看它們吃草,臉上盡是老父親的笑。

他準備開春暖和點,就開始著手配種的事情。

聽到姜青禾讓他去吃飯,他先是拒絕,拒絕不過又想著帶什麽上門呢。

最後徐禎趕著車來接姜青禾時,他也沒想出來。

姜青禾頗為心累地挨著徐禎的背,她聲音疲累地說:“想不出來新的路能賣出去。”

“那不想,能賣出更高的價就賣,賣不出去就換條路子賺錢,”徐禎說。

姜青禾也沒有高興起來,她在通往想象的生活上,開始有點急躁。

有時候也會可惜自己那半年錯過的,春天沒有摘的野菜,夏天進山沒采的毛桃和山櫻桃,芒種時沒下種的土豆,沒種上的番薯…

徐禎拉住馬騾子,讓它停下來,將帶來的長木條插在地上,將韁繩拴在上面。

然後他向姜青禾伸出手,微笑著說:“那就來打個滾吧。”

以前姜青禾煩躁時就喜歡在床上打滾,現在換成了土炕,打不了滾,頭沒那麽炕沒鐵。

姜青禾跳下來說:“神經。”

但她暫時沒打滾,就和徐禎兩個人靜靜躺在草地上,看白雲滾滾。飛過一群一群南遷的大雁,遠處有空靈的鳥叫,混雜著牧人趕羊的號子和羊群的哼鳴。

秋天的草場蟋蟀螞蚱還是很多,草芽不再新綠,草頂漸漸枯黃,可是還有來自土地的味道,很濃的青草味。

就這樣放松不說話,不去想開春的房子能不能造起來,不去想換不出的稻子,也不去想錯過那麽多茬的糧食。

靜靜躺一會兒就很好。

徐禎突然往旁邊滾了一圈,頭發上還沾著草屑,他咧著嘴笑,“真的不滾嗎?”

“滾,”姜青禾狀似回答,又狀似罵人。

兩人真的在沒有人看見的草場滾了好幾圈,咕嚕咕嚕地滾,壓過一片片草地,最後停下來時,渾身沾滿了草屑,兩個人哈哈大笑給對方身上拍打,又抱在一起。

趕著車離開t這片草地時,兩個人還在笑,那種突然看破,從內心湧起的笑容。

直到面對蔓蔓,兩個人不敢笑得那麽開心,打滾可是她最喜歡做的事呀。

蔓蔓才不是這樣想的,“我最喜歡吃。”

“我想吃飯飯了。”

“明天晚上吃。”

這兩天天氣實在太好,稻谷基本曬得差不多,姜青禾只舂了半袋子稻米,其他的還是收攏回袋子裏,等著明天再晾曬一天就能收倉。

舂好的米,篩了又篩,放在鍋裏煮,竈火始終不敢太大,生怕燒糊了。

對待這一鍋新米熬的米飯,一家三口都很虔誠,守著走也不走。

等白氣緩緩蒸騰,鍋裏水撲騰的聲音一點點小了,姜青禾掀起木蓋子,一鍋白騰騰的米飯。

“吃,我吃,”蔓蔓伸長脖子,扒著竈臺邊想要嘗。

“先嘗一點,”姜青禾抑制住激動,這鍋米飯煮的並不算完美,可當吃到嘴裏,又軟又黏的口感,差點想讓人落淚。

這一口飯,從二月等到了秋九月,走過了七個月漫長的時間。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